关注 | 衡正安：花开一朵，但表两枝——写在“江苏省八十年代书家精英探寻展”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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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衡正安
在中国传统的章回小说中有一种叙事方式，也被说书人广泛采用，即所谓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意思是事情有两个或更多，但只能一个个的说。这里我想借用这句话，表述为:花开一朵，但表两枝。这里的一朵是指书法为中国独特的审美现象，而两枝就是在传统书法的派生下，受到现代美学思想的影响，开放出有别于传统书法样式和精神内涵的现代探索性书法。书法，虽然是在传统这棵树上生长出的一朵美丽的花朵，经过四十多年来改革开放现代思想的“洗礼”，已生长出另外一朵新花。这是当代书法的现状，也是我观看了由江苏省青年书法家协会等主办的“江苏省八十年代书家精英探寻展-南京巡展”(以下简称探寻展)后的一些思考。
探寻展应该说主办方是有想法的，也是有创意的，特别是以八十年代青年书家这个群体为例证，更能体现出书法发展的态势和未来走向，当然也是当代青年书法的一个缩影和窗口。这个展览至少给我三个方面的启示:一是文化立场，二是传统书法的深度，三是书法现代性的探索。
衡正安书法作品
一、文化立场
所谓的文化立场，就是书法这朵花是从传统文化土壤中生长出来，但发展至今天，书法却要面对两个选择，一是“照着说”，即我注六经:二是“接着说”，即六经注我。前者是传统意义上的书法样式。后者是受现代思想，特别是受西方美学思潮的影响，所出现的一种或者说一类新的书法样式。有人会问，难道真的有如此大的差异吗?是的，这不仅是形式上的不同，而是精神走向的本质差异，真可谓“各奔东西”。当然，这一点在这次探寻展中表现的不是很突出，我想这和主办方的用心和理念有关，一定作了事先的考量和遴选。这里，我想借此契机谈谈传统书法和“探索性”书法的关系，如果用高度概括的语言来论述“这两朵花”的差异，则前者是向内追求，后者是向外追求。前者是中国传统农耕文化的孕育下所诞生的技术实践体系，强调在技术实践的基础上，接近“心性”的整体文化系统，所体现出的向内性;向外者源于古希腊工商业文化，发扬于“文艺复兴”之后的科学思想，即理念论对人类经验世界和理念世界的分离，从而追求一种不断接近理念的外在性。因此，对干我们年轻书家来说，在你骨子里流淌着儒释道的血液，同时，脑子里又装满了现代思想。所以，当年轻的学书者要真正踏入艺术殿堂之前，就必须有一个文化立场的选择，这种选择决定你艺术的观念和将来的发展走向。
衡正安书法作品
二、传统书法的深度
文化立场的选择是从事书法专业的起步，如果你选择了传统的文化立场，就必须知道这种艺术所达到的深度。在传统文化中文化文场是不存在的，是没有选择的，因为传统文化中只有天下观而没有世界观。书法至少已经具有3500余年的历史，在没有中断的文化发展中书法所具有的深度是不容小觑的，这点也正是被当下书坛所忽视的。我们目前的评价体系过于低端，获奖、职称、职务似乎成为书家追求的目标和成功的标准，岂不知这些标准和书法文化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所说的深度至少有两点，一是笔墨的深度，二是文化的深度。
笔墨的深度
上面说了，传统文化是一个技术实践体系，所有的行为、思想都建立在社会实践之上，所以，任何给予非实践的具想都不被传统文化所重视或认可，所以技术的精湛在传统的艺术中是首要的，也是极为重要的。每当我们进入博物馆，往往会被所展出的古代文物精湛的技术所折服，书法也是如此，古代书家对笔墨技巧所达到的深度是惊人的，更何况毛笔就是古人日常生活工作的基本工具。我这里所说的笔器深度不只是书写技法的熟练程度，更不是当今为了展览、比赛而创作的几件作品所达到的熟练程度，它包括对各种汉字结构的熟练掌控、对汉字的不同运用、对古今文字的识读、书写技巧的纯熟，以及水墨的运用等，都是现代人以“创作为目的者”难以企及的。
文化的深度
如果说笔墨技巧是成为书家基础的话，唯有这种技巧是远远不够的，最多也就是个写字匠，更重要的是要有深厚而全面的文化修养，这是书法或者说是中国艺术所独有的文化现象。在中国传统语境中，只有技法的书家是留不下历史的，而具备深厚文化修养的书家才是现代意义上的艺术家。其原因，也是这个文化的性质决定的，因为我们的传统艺术是一套实践体系，其艺术的本身不包括知识部分，因此，如果要成为有成就的书法家就必须补上知识这个缺环，以提升书法整体的文化成分，而中国审美理想又以文化作为归属，它的文化价值、人文品格和书卷之气，决定了它的艺术高度。所以，中国古代有成就能留下历史的书法家，毫无例外的都是有着综合人文修养者，这也是这种艺术极为可贵、难得，甚至伟大之处。
衡正安书法作品
三、书法的探索性问题
我们可以看到，这次展览冠之以探寻之名，可见主办方是有想法的，是希望年轻人多一些闯劲、多一些思考、多一些探索，确实也有少量的所谓“探索性书法”作品，但不是很多，探索性不够，当然也和江苏这块文化土壤有关。探索性书法有多种称呼，其概念也很难界定，至今没有统一称谓，其内容也极为复杂，在此不想展开，总之是指有别于传统样式的书法。就所展出的少数几件“探寻性”作品来看，主要还是利用传统的笔墨和现代理念对书法进行创新。撇开这次探索性书法作品，就当今探索性书法而言，其创作方式主要强调字形的夸张变形、空间的分割、块面的轻重对比，以及墨色的铺张和渲染，以追求一种视觉的张力，产生对感官的刺激与心理的震撼。在创作理念上，探索性书法强调“意识在先”，而不是传统书法的“实践在先”。传统书法着眼于作品的结构、汉字线条的反复锤炼，加之以心性之修养与笔墨所达成的一种契合，以符合传统的审美理想。
然而，如果你的文化立场是“现代的”，就必须运用现代的思想理念，创造出一种有别于传统具有现代样式，在形式和精神上达到现代美学的需求。要想做到这些必然要求作者了解现代思想的来源，和西方“文艺复兴”之后科学与艺术的发展关系，研究而知晓透视、比例、色彩、力学、数学对西方艺术的影响，还要学习、了解和借鉴西方的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抽象艺术，甚至还要懂得一些最前沿的科学成就，如原子理论、相对论和量子理论等等，因为这些都是我们传统文化中所没有的，而恰恰是西方或者说现代艺术的文化土壤和传统，如果没有这样的思想力就很难创作出属于真正现代意义上的“书法新花”，否则将流于非驴非马的浅薄之境。
这次探寻展显然以传统书法为主导，很多作品表现出深厚的书法传统功力，是非常可喜的，也表现一江苏书坛后继有人，以及深厚的书法文化传统。一些探索性书法，虽然还很不成熟，有的还很稚嫩，但表现出年轻人蓬勃的生气。书法是一个漫长的学习过程，古人把他作为一生的追求，所谓人书俱老。当然，现代书法的探索更需要我们不懈的努力，因为，这是一个迥异于我们文化传统的新路，是形式、思想、审美都缺少相应土壤的艺术创新，更需要我们加倍的努力和探寻。
【衡正安艺术简历】
衡正安
江苏省人民政府授予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江苏省委宣传部首批紫金文化艺术英才。现工作于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主持工作）。一级美术师。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中国文艺志愿者协会理事，中国高等书法教育协会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言恭达文化基金会秘书长。主要从事文艺评论、书法理论研究和书法创作。出版专著8部。发表论文125篇。获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第九届中国文艺评论奖，第二届江苏文艺评论奖，首届江苏紫金文艺评论奖。
编辑：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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