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神秘的浙博文物修复师,他们是怎么工作的?
作者:都市快报记者 余夕雯
因为一部网红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最近这两年,文物修复师这个原本小众冷门的行当一下子火了。
普通人都会好奇,神秘的文物修复师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他们每天又是怎么工作的?
从去年开始,我几次试图联系采访浙江省博物馆里的文物修复师,但都遭到婉拒。理由是修复师大都比较低调,不愿在媒体上曝光。
这次,编辑部选题会上又再次提到了“修复师”,我决定用迂回战术,请博物馆馆长出面再三做工作,浙博修复师团队终于答应下来愿意采访,但有个前提条件,这是很多文化单位都会要求的一项:请多写团队工作,尽量不要突出个人。
行吧,先去了再说。
采访前一天,浙博技术保护部主任郑幼明在微信上发给我一个手机定位,地图上显示的是古荡公交总站。“我们这里很难找到,到了公交站再给我打电话好了。”
搞得这么神秘?赶着早高峰到达约定地点,正准备掏出手机联系,我的铃声响了,是郑主任给我打电话来了,9点准时,一分钟不差,简直有一种谍战剧里等接头人的感觉。
郑主任示意我,往前走300米,会看到一个没有门牌也没有任何招牌文字标识的单位,这就是他们的办公地点,旁边有一扇小铁门可以进入,他会在那个门口等我。
成功接头之后。郑主任解释,之所以门牌也没做,是因为这个地方进出的经常是国家级文物,安全起见,里里外外都需要保持低调,越少被人注意越好。每次有外面的人来,他都会来接,不然找不到。
文物修复部门所在的两栋灰白建筑,十几年前翻修过。但毕竟还是老楼了,进门就能感受到恍若回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一楼的楼道间光线很暗,因为墙体常年渗水,已经斑斑驳驳,刚好有工人在施工,把原本已经开始剥落的墙面全部铲掉重砌。
▲漆器残片-记者 朱丹阳 摄
除了施工的石灰水味道,整个楼道里还弥漫着一股化学药剂味道,混杂着文物的老旧气味,有点刺鼻。
我下意识地拿手挡住了口鼻,对郑主任说:“你们的办公环境还真是恶劣啊!”
但他明显是对这种气味已经习以为常,“我们基本上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早闻习惯了。”
接着,他给我一个暴击:“等下修复室里面味道更大。”作为一个孕妇,此刻我已经有点想逃了,说好的修文物,怎么会像化学实验室一样???
▲漆器残片-记者 朱丹阳 摄
郑主任看出我对修复师这个行业的一脸懵圈,他并没有直接带我去找修复师,而是先把我带到办公室科普介绍了情况。
职业习惯使然,在采访中就能感觉出来,这是一个严谨,细致的人。从他1982年从浙江大学化学系毕业,进入浙博文保部门开始,一直讲到文保部门的工作职能具体分工。
当时浙博文保部门仅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现已退休的浙博第一代文保专家卢衡,主要做的是木质文物的保护工作。
“文物保护和文物修复其实一开始是两个概念,现代科技和理念的发展已经使两者逐渐融合”,郑幼明说,一般文物出土,先要进行科学地保护,然后才是修复工作。
▲漆器残片-记者 朱丹阳 摄
他刚参加工作时参与的第一个大事件,就是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的大型木构件保护,这些木构件距今约6500-7000年。由于长期埋藏在地下,木材朽软脆弱,需要立即进行脱水定型处理,否则会导致严重的变型、开裂。江南地区太潮湿,木材要真空脱水定型很难,这项大工程后来是移到低温干燥气候的黑龙江进行的,整个技术过程持续了4年时间。
▲修陶瓷-记者 朱丹阳 摄
怎么保护它?郑幼明打开办公室电脑,开始给我展示了一大串化学公式,从算独木舟含水率,到独木舟纤维素结晶度分析等等,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化学课课堂,必须说抱歉,因为实在太专业,这些化学符号我基本一个都没能记住。
基本了解了概况,郑幼明决定还是带我实地去看看几位修复师的工作场景,来得更直接。
首先是陶瓷修复室,我见到了楼署红,她是浙江省博物馆研究员,目前浙博唯一的陶瓷修复师。脱下白大褂工作服,楼署红从头到脚是一整套运动装备,她随时都开着手机里的运动助手,步行10公里,晚上到西湖边慢跑5公里。天天长时间坐着不动,颈椎、膝盖,浑身都是毛病,有时间就多动动。
▲修陶瓷-记者 朱丹阳 摄
楼署红并不是科班出身,1992年进入浙博,她最早是在通信工程部,因为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一枚标准的理科生。2001年,馆内陶瓷修复的老师傅退休了,动手能力很强的楼署红被看中,经过多次进修班学习,最后走进了浙江省博物馆技术保护部。
▲修青铜器-记者 朱丹阳 摄
陶瓷修复室隔壁,是青铜及金属器修复室,里面的布置同样是化学实验室一样。
刘莺,是浙江博物馆青铜修复专家。1979年进入浙博,曾在宣教部当过讲解员,上世纪80年代被选中参加国家文物局培训班,开始学习修复青铜器。几十年积累,经她手的文物少说也有上千件了。其中,杭州人最熟悉的恐怕就是雷峰塔出土的,内置金舍利瓶的天宫纯银阿育王塔。
▲修青铜器-记者 朱丹阳 摄
她说,老底子搞修复哪里会这么讲究,都是徒手就伸进去拌石膏了,一些出土的青铜器有病虫害细菌,也不懂,上手就去碰,手红肿发炎是常有的事情。现在有这个意识了,操作都是戴手套的,一些不必要的损伤会减小,但气味挡不住,只能“吸毒”了。
说实话,每个工作室这么一圈看下来,其实整个采访不算太深入扎实。但确实对眼前这群修复师肃然起敬,他们除了要给文物“望闻问切”,现在还要验血拍片写报告,每个人都还要兼顾数码拍摄和写研究报告等工作。
▲修青铜器-记者 朱丹阳 摄
郑幼明说,文物保护和修复需要很强的专业性和综合学科的运用,化学、物理学、生物学、历史、数据分析……相比这些专业上的高要求,能耐住性子坐得住只是最入门级的要求了,一般人还真是做不来。
▲修字画-记者 朱丹阳 摄
文物修复师的严谨还体现在后期审稿上,考虑到涉及许多专业术语,我把写好的稿子发给了几位修复师,看有没有事实性差错需要更正,没想到他们的仔细程度绝不亚于修一件文物,连标点符号都一一做出修改。
▲修字画-记者 朱丹阳 摄
我观察了一下,他们在微信上几乎都不发朋友圈,大量的时间都奉献给工作,只能说,对这个群体的敬业度,是不得不服气的。
余夕雯
都市快报生活中心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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