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书：近代上海海派文化的代表

 

谷 梁

 

著名的上海史学者熊月之先生曾讲道：“徐光启是古代上海海派文化的杰出代表，李平书是近代上海海派文化的代表人物。”而浦东的文史界也称李平书为“近代浦东第一人”。李平书故世后，后人在上海标志性的位置城隍庙九曲桥湖心亭畔为他塑立铜像，铜像在“文革”中被砸碎。可见，李平书是一个善于汲收西方先进文化，是新型士绅群体的代表人物，也是一个有着特殊影响，一位值得深入研究、值得纪念的先贤。他一生多有建树，主要体现在以下六个方面。

 

李平书出生地

 

一、促进中西文化交融

李平书(1854—1927)，宝山高桥（现浦东新区高桥镇）人。原名安曾，改名钟珏，字平书，晚号且顽。李平书6岁入塾破蒙，受过良好的国学教育，又受祖传中医培育。1869年，15岁的李平书应院试，获入县庠第19名。1873年，李平书参加上海质量最好的龙门书院招生考，以第四名的优异成绩被录取。当时的上海，是中国西学的传播中心，而龙门书院是讲求新学、思想活跃、群英荟萃的地方，是结识新型知识分子、了解西方先进文化的地方。自然，龙门书院的求学对李平书的人生产生了重大影响。

 

1883年，李平书受聘襄理《字林沪报》。期间，利用任笔政日著时论一篇的条件，介绍西方的先进文化，推动中西文化交融。如在时事论《护商以富国论》一文中讲：“泰西诸国，开辟后于中华，观其国史记载，于盛衰与兴废之迹实未多，而近百年之富则骎骎驾中国而上。……是以铁路、电线、汽机、矿务 ……”1884年，他在《大泰王安敦遗使自日南徼外献象牙玳瑁表》一文中，虚拟大泰王（指古罗马）口气，叙说汉代中西交通之典故。1887年5月，30岁刚出头的李平书，专程到受西方文化影响较早的我国香港及新加坡游览，进一步加深了对现代交通重要性的认识。返沪后，作《新加坡风土记》一书，介绍所见所闻，促进中西文化的交融。

 

李平书像

 

二、推进上海市政建设现代化

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 李平书被委任为上海城厢内外总工程局总董，主理上海市政建设。

 

上海城厢内外总工程局

 

被称之为“实干家”的李平书，在清末上海，办事之多，影响之大，士绅中无出其右。1909 年《图画日报》刊登李平书画像，历述他所办各事，称赞他“凡政界、学界、实业界以及慈善各事业，无不力任艰巨，殚心经营，海内外人士识与不识皆翕然称之。如：李平书领导的上海城厢内外总工程局期间，市政建设方面办了大量实事，计辟建、修筑道路100多条，修理、拆建桥梁60余座，新辟、改建城门九座，建筑驳岸十个，修造码头六个。

 

市政建设中具有海派文化意识的李平书，以海纳百川的思想，眼界开阔，又有强烈的民族意识，思考的是上海的崛起图强。正如上海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兼历史所所长熊月之所述：“独特的上海意识，是李平书致力于上海城市建设的精神动力。他在1909曾作《上海三论》，系统地讨论过去、现在与未来之上海。其中，关于未来之上海，谈的是上海发展远景，包括建筑、巡警、卫生、进化诸方面；关于现在之上海，论述抵制关货运动、地方自治对民智开发的激励作用，地方自治应做之事；关于过去之上海，是他上海意识的主体部分，反映了他在租界现代化市政刺激下不甘落后、见贤思齐的思想。”（摘自熊月之著《千江集》中《论李平书》一书）

 

 

李平书著《且顽老人七十岁自叙》

 

李平书手迹

 

三、开创中西医结合的先驱

2014年11月20日，由浦东新区党史地方志办公室、浦东新区文物保护管理所主办，浦东新区文史学会承办的“纪念李平书诞辰160周年座谈会”上，上海中医药大学的学者黄瑛十分激动地说:“我们中医药大学建在浦东张江，没想到开创我国中西医结合的先驱李平书，也是浦东人!”

 

出生于中医世家的李平书，曾发奋研读家传医书，悬壶济世，成为一地之名医，尤其在晚清官场中颇有名气，两广总督患病，电请李平书前往赴诊。而他开创中国中西医结合的道路，把中西医各有所长之处相互结合，相得益彰，可见其眼光之远大。而他的创举，主要体现在以下5个“最先”:

 

1．1903年，最先创办中医学术团体——上海医学会。医学会旨在“集同志讨论，然后著医学报，编医学教科书，设医学堂，开养医院，期殝关备。”之后，李平书又发起创立了几个影响较大的学术团体。学术团体的创建，推动了中西医事业的发展，为中医教育改革发挥了重要作用。

 

2．1905年3月23日，最先创办了中西医结合的女医学校，为近代国人自办的中国第一所高等中西医结合的女医学校。学校由李平书的义女张竹君任校长，中医课程李平书教授。后改称为上海医院附设医学专科学校。

3．1905年，最先创办国人自办的中西医医院——上海医院。 医院创建后的几年，所需经费3万余金，全部由他一人负担。1908年，浦东营造业家杨斯盛等捐助巨资，购地10亩，建造了现代意义的正规医院。上海解放后，医院改名为“上海市第二人民医院”。

 

上海市第二人民医院

 

4．1921年，最先创办现代化的中药制药厂，改革传统的手工加工方式，向工厂化迈出主要一步，成为近代上海中药工业化生产的先驱。

 

5．最先倡导规范和统一的中医教材，推动了中医教育事业。

从以上5个“最先”，成就了一代开创中西医结合的先驱。

 

四、推动民族实业发展

上海开埠后，洋商外资迅速进入上海，贸易的重心也逐步由广州移到上海。上海的土地上首先出现“国中之国”——租界，这是上海人乃至中国人奇耻大辱的历史。但历史也告诉我们，外国资本主义的入侵，“不仅对中国封建经济的基础起了解体的作用，同时又给中国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造成了某些客观条件和可能。”（《毛泽东选集》第二卷P626）面对洋商的快速发展，激励上海人去效法，去学习，从而融成了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海派文化特色。期间，李平书以“租界上海与华界上海”的角度，进行分析，提出“文明者，租界之外象，内地则暗然也。商战者，西人之胜算，华人则失败也。”因此，他提出华人应该觉醒，奋起直追，锐意进取，尤其是推动民族实业的发展。在这方面，李平书身体力行，现仅举1903年至1910年间，他在亲历推动民族实业方面的部分实例。

 

1903年，他出任中国第一个引进近代机器的洋务企业——江南制造局的提调，为江南制造局的发展尽力，直至1911年辛亥革命。

1905年，担任中国通商银行总董，发展金融事业。同时，创立总工程局，拓展上海市政建设。

1906年，担任华成保险公司经理，发展保险事业；领导总工程局接收官办电灯厂，改为商办有限公司；在江苏昆山创办昆新垦牧公司。

1907年，出任轮船招商局董事。巧合的是，洋务运动中于1873年创办的中国第一家工商企业——轮船招商局，首任总办也是李平书的同乡，浦东高桥人朱其昂。同时，担任商办上海自米水厂董事、江苏铁路董事。

1908年，创设中国品物陈列所，推动商品交流。

1909年，为南洋劝业会，被推举为淞沪协赞会会长，同时集股创办闸北水电公司，任经理。

1910年，在南京创办模范马路商场，创建上建公司，营造130余幢商业楼宇。

李平书长期引入西方先进文化，运用股份制理念，发展民族实业，他脚踏实地，尽心尽责，因而受人敬仰。

 

轮船招商局江南制造局

 

五、创建了一批有影响的民间社团

李平书的一生，创建了众多展示新事物、新观念的民间社团组织。作为一个受过良好传统教育的知识分子，又善于学习西方先进文化，在卫权图强的思考中，敢于用务实又与时俱进的思想去组织调动民间力量，组建民间社团。他在清朝晚期组建的多个民间组织中，除了上海医学会，有较大影响的还有浦东同乡会、上海商团公会、联合救火会等组织。

 

1905年，李平书发起创建了浦东同人会（浦东同乡会的前身）。同人会的创建，其历史作用之一，是团结凝聚了一群受中西文化熏陶，具有现代意识、视野开阔、爱乡爱国的人士，以及事业有成、志在造福乡梓的实业家，进而引领浦东早期开发。发展至1932年，浦东同乡会已成为上海滩最具影响的两大同乡会之一” （另一个是宁波同乡会）。1936年落成的同乡会会馆浦东大厦中，有一个室以“同人会室”作题额，以示对创始人、先贤李平书的纪念。

 

1907年，李平书发起组织沪南沪学会、沪西体操会等团体，意在“欲图强国，必先强身，锻炼体魄。”之后，发展成商团公会，李平书被推为会长。商团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内设司令部，分区驻扎。这支6000多人的民间商团武装，也受官厅认可，参与地方治安、巡查等服务。官厅还拨发枪支弹药，以供出防之用。而在1911年的辛亥上海光复中，李平书领导的上海商团，发挥了特殊的作用，载入了光复史册。

 

1907年8月，李平书创建城厢内外救火联合会，被选为首任会长。20世纪初，上海老城厢地区房屋质量差，人口又密集，极易发生火灾。李平书组织救火会后，对城厢救火统一协调，实施统一指挥， 为民办了一件实业。1909 年6月，又建造警钟楼，对发现的火警及时发出警报。而辛亥上海光复中，起义的信号来自警钟楼，1927 年上海工人的武装起义，起义的信号也来自警钟楼。

 

《申报》对浦东同人会的报道

 

浦东同人会会刊《浦东报》

 

六、辛亥上海光复的元勋

1911年10月10日，辛亥武昌起义。中国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1911年11月7日，辛亥上海光复。李平书在上海光复中起了十分关键的作用，光复胜利后被推为上海民政总长。

早在10月21日，武昌起义后的中部同盟会在上海制订了“联络商团，沟通士绅”的方针，才能对付清军的武装。李平书是商团的创始人，集爱国民主于一身的李平书，辛亥上海光复中不负众望。创立了历史的功勋。

 

上海光复起义时的信号台

 

起义胜利后，陈其美、李平书、沈缦云、王一亭等合影

 

唐国良主编《辛亥革命中的浦东人》

 

光复胜利后，李平书被推为民政总长，为安定社会, 稳定民心，光复胜利的当天，他就以民政总长的身份，发出“安民告示：吾同胞尽可安居乐业，毋再惊慌迁徒……”。录自《时报》1911年11月8日）

 

11月8日，推出民政总长布告：规定国旗式样及改用黄帝纪元通知

11月9日，上海《民立报》刊登《李平书就职布告》

11月10日，李平书等就职视事照会驻沪各国领事

……

历史记录了辛亥革命中的李平书，也留下详尽的档案资料。

 

柴志光主编《李平书档案资料选编》

 

唐国良主编《民政总长李平书》

 

李平书故世后，他的铜像安放在上海城隍庙九曲桥畔的湖心亭前，让后人瞻仰，万人称颂。痛惜的是，1966 年“文化大革命”一片“砸烂”声中，铜像也遭受厄运，不见踪影。

 

多年来，浦东多个部门参与对李平书史料的发掘、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李平书诞辰160周年之际，成功地组织了研讨会，编辑出版了《李平书档案资料选编》等史书，李平书的墓地也被公布为区级文物保护地点。

 

李平书墓纪念地

 

为了进一步深入研究李平书生平事迹，发扬广大先贤精神、海派文化，不少有识之士建议重塑李平书铜像，在李平书家乡建立李平书史料陈列馆，组建李平书研究学术团体，以便更深入地研究近代海派文化的代表人物李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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