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美妆品牌创始人

异常活跃的美妆领域，高层波动频率亦然。今年以来，越来越多美妆品牌的创始人离开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

今年1月份，Gregg Renfrew辞去了Beautycounter 的执行主席兼首席品牌官的职务，她在2013年推出了这个品牌，成为“纯净”美妆领域的先行者，2021年，她将品牌出售给了凯雷集团，这笔交易中该公司的估值达到10亿美元。

“纯净”美妆品牌Beautycounter创始人Gregg Renfrew

此后，护发品牌Virtue Labs首席执行官Melisse Shaban卸任，同为创始人的她转而担任顾问，彼时该品牌完成了由大股东Combe和Clearasil领投的新一轮融资。

掌舵品牌近25年后，护肤品牌Dermadoctor的创始人Audrey Kunin通过Instagram宣布她将于11月离开自己的品牌，两年前，该品牌被生物制药公司NovaBay Pharmaceuticals以1500万美元收购。

今年5月，Sharon Chuter也退出了彩妆品牌Uoma Beauty的日常运营，放弃了首席执行官的职位和董事会席位；而更年期美妆品牌Pause Well-Aging创始人Rochelle Weitzner 6月底也在LinkedIn上发帖透露，她将辞去首席执行官一职。

创始人和投资者之间的难解矛盾

当然，这些离职有种种不同缘由，但创始人退出，尤其是在品牌发展初期退出，背后往往有一个共同的原因，就是投资者（特别是风险投资）和创始人之间的摩擦。

Pitchbook数据显示，美妆领域的风险投资金额已从世纪之交“几乎为零”的状态，飙升至每年数十亿美元，并在2021年达到顶峰，当年美妆风投的交易总数达351笔，累计价值31亿美元。去年，这一数字放缓至273笔交易，价值14亿美元，但仍然是有记录以来第二高的数字。与资本在美妆领域的活跃程度相应，投资人和创业者的矛盾也越发常见。

“获得投资资金就是‘第22条军规’：你想要的和你实际能得到的可能并不相符，”曾在NovaBay担任两年首席产品官的Kunin说道，“理想情况下，你希望选择一个能够带来金钱以外东西的合作伙伴。”

护肤品牌Dermadoctor的创始人Audrey Kunin

曾经担任Erno Laszlo首席执行官以及Laura Mercier首席财务官的Weitzner与WWD分享了她与投资者合作的经历，获得Grace Beauty Capital的多数投资之后，“我们达成了口头协议，条件是放弃我所持有的股权，我将来不必成为筹集资金的人，而是可以专注于建设公司。”她说。

但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虽然Pause Well-Aging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确实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而且确实也如她所预料的，该品牌推出后不久，更年期美妆开始获得更多市场份额，但她和投资者在有关公司人员和增长成本的决策上并不总是意见一致。

更年期美妆品牌Pause Well-Aging创始人Rochelle Weitzner

“在最初的三年里，我的声音还能被听到，但去年，我开始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名员工，而不是具有强烈愿景的创始人。”Weitzner说道。

在投资者的建议下，她最终更换了团队成员，尽管她不愿意让作为“得力助手”和“超级明星员工”的营销主管离开，而且当需要再次筹集资金时，她被要求站在潜在投资者面前。

“事情变成了，‘你是那个需要讲故事的人，你需要去融资，’我又回到了那种做我不想做的事情的境地，”Weitzner回忆道，但她并不想指责谁，而是把这当作一个教训，“一路上我做出了所有决定，也犯了很多错误，即使是最有经验的人也会犯一些错误。”

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助理教授Erik Gordon表示，大多数创始人和风险投资人之间的冲突源于两种情况。

“这往往与增长率相关，比如扩大产品线和扩大分销，创始人希望缩小分销范围，因为那关乎他们的品牌形象，但为了快速增长，你必须拥有更广泛的分销，或者你必须扩大产品线，但创始人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说。

一位要求匿名的创始人补充道：“创始人有着长远的眼光，他们想要建立一些长期的东西，收购方也希望你在长期实现利益最大化，但他们也有股东，所以他们也必须拿出短期的结果。”

彩妆品牌Uoma Beauty创始人Sharon Chuter

另一位创始人表示，他们的交易中设定了最低增长率，如果他们不满足这一要求，就会带来“严重”的利率，即使发生了疫情、经济衰退等不可控事件。

本质是逐利的投资机构把品牌看作一项需要在一定期限内获得回报的“资产”，但对创始人来说，品牌或许是一个混合了个人价值观、审美、理想的“作品”，他们不能用简单的数字来衡量品牌未来的发展，这也就造成了双方在品牌发展目标上的矛盾。

当然，也有创始人自愿辞职的情况。

咨询公司Stage1 Financial美妆业务主管Lila Sharifian解释道：“创始人可能是一位产品开发大师，宁愿放弃CEO头衔，以便专注于创造出色的产品，否则他们可能会精疲力竭。”

冲突可以避免吗？

选择能将品牌带入下一理想阶段的投资者，是创始人可以做出的最关键的决定之一。对此，于2022年离开品牌的Skyn Iceland创始人Sarah Kugelman强调了确保“你和你的投资者在长期目标上保持一致”的重要性。

美妆咨询公司View from 32的联合创始人Cassie Cowman与创始人和投资者都有合作，她建议创始人在寻找投资者时多多调查和尝试。

Skyn Iceland创始人Sarah Kugelman

“这就像你快要步入婚姻了，你需要确保你不是一无所知，而是要从成功和不成功的关系中获得信息和经验。”她说，同时建议通过讨论产品规划、渠道分销和国际扩张等主题衡量合作伙伴关系是否合适。

“你需要了解每个投资者能为你带来什么：你是否希望他们大力支持你，或是放手让你做自己的事？”Cowman说道，“我们有时会听到品牌说，他们为了实现投资者设定的目标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他们忽视了品牌愿景。”

护发品牌Virtue Labs

一旦选择了潜在的追求者，就进入了VGM普通合伙人Robin Tsai所说的“约会期”。

“我一直热衷于在正式合作之前与投资者合作，”他说，“如果你要与某人建立关系，就给他们一些困难，看看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是否有意愿、有能力提供帮助，以及他们是如何做的。”

True Beauty Ventures的Rich Gersten也喜欢采取类似的方法，“我们通常会在投资之前熟悉创始人9到12个月，因为这是一种合作关系。这是婚姻，是亲密关系，我们希望确保创始人了解这一合作将会是什么样以及他们的合作伙伴是谁。”

“我认为很多时候，创始人可能会追逐投资的最佳条件和估值，但不一定认识到这种合作伙伴关系的重要性。”他继续说道。

Pause Well-Aging

为了在合作失败时保护利益，Gordon认为要关注雇佣协议，他的首要建议是寻找代表创业者谈判风险投资交易的法律顾问：“你需要一份正式的雇佣协议，明确说明在什么条件下你可以被解雇，以及当你被解雇时会发生什么。”

一位要求匿名的创始人表示：“你要有一位优秀的律师。我认为我的错误在于，像大多数创始人一样，公司的律师也是我的律师，我认为有时这会带来利益冲突。”

在投资方的选择上，Gordon认为：“如果你的想法是，‘我想快速扩展它，我会尽一切努力扩张这个业务’，那么风险投资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但希望对公司保持长期控制权的创始人可能会更适合与天使投资者合作，而不是寻求风险投资。

“一个富裕的家族，一个对美妆感兴趣的人，他们会很有耐心，不会被自己的投资者敲打。”Gordon如此建议。

近年来，美妆资本市场上正出现越来越多家族和个人投资者的身影，除了他们本身对美妆的兴趣，创始人对一般投资机构的回避也成为了家族资本获得更多投资机会的原因，相比会在盈利方面给创始人造成过大压力的风投和私募基金，家族投资者的“包容”无疑能给创业者更大的自由，为品牌的长期发展创造了土壤。

娇韵诗集团掌权家族通过其投资机构收购护肤品牌Pall Skincare的多数股权

但并非所有品牌都能吸引多个投资者，在许多情况下，资金短缺的品牌在寻求进入下一发展阶段时会遇到要么接受要么放弃投资的情况，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Kugelman说：“我认为我们只看见了那些一开始就呈指数级扩张的公司，所有投资者都在争夺它们并想要投资，但可能大约90%的公司并非如此。”

对于女性来说，筹集资金的挑战更加严峻。伦敦商学院组织行为学助理教授Dana Kanze表示：“我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女性创始人将能够处在审查投资者的更有利的位置上，就像投资者审查她们一样。不幸的是，这一过程对于女性创始人来说更多是单向的，因为对她们来说，从任何来源获取资金一直都很困难，因此当生存问题摆在眼前时，她们不太可能因为长期目标不一致等因素而拒绝资金。在这种情况下，对投资者说‘不’是一种奢侈，而且女性也没有获得过像男性同行那样的议价权力。”

比如，由于之前投资者对更年期美妆缺乏兴趣或了解，Weitzner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启动了自己的品牌Pause Well-Aging。

在投资中，创业者，尤其是新锐品牌的创业者往往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在短期盈利压力和长期愿景之间挣扎，但随着ESG指标进入更多投资者的考量标准，以及注重长线投资的家族投资者对美妆兴趣激增，美妆投资或将呈现另一番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