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家庭过期药品回收成为热议话题之一。会场外，“上百盒布洛芬被扔垃圾桶”“网友囤1000片退烧药全砸手里了”等标签在社交平台冲上热搜；会场内，有全国人大代表围绕家庭过期药品回收处置，提出了相关建议。
南都记者注意到，国家药监局曾指出，家庭日常生活中产生的废药品属于生活垃圾中的危险废物，应按有害生活垃圾回收。不过，国内多份针对家庭过期药回收的研究报告显示，目前不少地区的回收站点数量、市民环保及用药意识等方面仍不尽人意。专业意见认为，随意丢弃到生活垃圾里的过期药品，有可能会污染水体和土壤，继而影响人类的健康。
南都记者了解到，广药集团从20年前就开始探索家庭过期药品回收机制。对于已经浮现的家庭过期药处置问题，有学者表示，当下可由国家药监局等相关政府部门出台规范性文件，更根本的则是从源头上科学用药，尽可能地减少药物浪费。
热议：家庭过期药问题引关注
近期，有消息称，重庆一垃圾桶内发现大量被丢弃的布洛芬，这些药品均未拆封，保守估计有上百盒。另有网友在网上晒出自己购买的1000片退烧药，称“阳之前下单购买的，阳康后才到货”。相关微博话题的阅读次数截至目前合计超过7亿，如何处置此前过量购买的药物及过期药到底该怎么处理，成为不少人关心的话题。
据了解，我国药品管理法对药品生产、销售、使用都作了明确要求，但对于过期药品、特别是零散家庭过期药品的回收处理，尚缺乏具体规定。
家庭过期药品资料图。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家庭过期药回收话题也成为代表议论的焦点。全国人大代表、广药集团董事长李楚源提出，应加强家庭过期药品管理，推动家庭过期药品回收立法。他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疫情防控期间，很多家庭都加大了备药的力度，接下来都将面临大量药品过期的问题。
李楚源。
另据长江日报报道，全国人大代表、武汉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院长缪小平也关注到家庭过期药品回收处置的问题并提出建议。报道称，缪小平建议相关行业管理部门牵头，在现有药品管理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制定并完善过期药品回收处置的管理办法。
日前，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副院长、中国卫生法学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王岳向南都记者表示，过期药问题在疫情进入新阶段后，对环保等领域的影响巨大，也具有较高的紧迫性。在监管和治理上，可比照塑料垃圾问题及“限塑令”，用行政的力量推动问题的解决。
背景：过期药问题由来已久
实际上，关于家庭过期药回收的讨论并非首次进入大众视野。
2021年，有网友向国家药监局提问，“家里的药品过期了如何处理？”该局回应称，过期药品是指超过有效期的药品，属于废药品。家庭日常生活或者为日常生活提供服务的活动中产生的废药品属于生活垃圾中的危险废物，只要未集中收集，上述废药品可不按危险废物管理，按照生活垃圾处理。
国家药监局还提到，自2019年起在全国地级及以上城市全面启动生活垃圾分类工作，“废药品及其包装物”按有害生活垃圾回收。因此如果家庭过期药品没有被分类集中收集，可以破坏药品包装盒后，随生活垃圾分散丢弃、分类回收，相对风险较小。
针对目前我国普通家庭对于过期药品处理的实际情况，南都记者发现，多份研究指出我国不少地区的药品回收点数量、市民环保及用药意识、回收方式等均有可改善之处。
根据《中国药物经济学》2021年第7期刊载的《浙江省嘉善县家庭过期药品回收的现状调查》，在当地收集到的210份有效问卷中，74.3%的被调查者选择将过期药品直接扔掉，18.1%选择将其放进回收箱，有0.5%卖给药贩。
部分药房设置的过期药品回收点。
《中国药房》2018年第29卷第7期的《重庆市家庭过期药品居民处置行为调查及回收建议》显示，研究者针对重庆市1683户居民进行问卷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1579份，调查结果显示其中91.75%的居民对过期药品处理方式随意。
危害：随意丢弃或致水体土壤污染
值得注意的是，家庭过期药品的危害不容忽视。
北京大学药学院药事管理与临床药学系副教授江滨曾针对家庭过期药品的危害介绍称，药品如果随意丢弃到生活垃圾里，并随之填埋，就会对土壤以及水源造成危害。持有相似观点的，还有中国卫生法学会常务理事邓利强，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提到，随意处置的过期药品，在雨水、地下水的长期渗透和扩散下，会污染水体和土壤，影响人类健康。
去年2月，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NAS）的论文报告《世界河流的药物污染》，亦为人们应妥善处置药物敲响警钟。
该研究采集了全球190多个国家/地区258条河流中的水样，分析了其中61种药物活性成分。结果发现，在超过1/4的监测点，药物浓度达到或者超过了潜在毒性水平。这表明地表水中这些污染物的存在对环境和人类健康构成了威胁。
研究强调，活性药物成分在制造、使用和处置过程中被人为排放到自然环境中。研究还发现，作为许多感冒药中的主要成分对乙酰氨基酚，是分布最广的污染物之一。
过期药品随意丢弃，还有可能经“药贩子”转手后重新送回患者的嘴里。据人民日报此前针对过期药物危害的报道，一些不法商贩收购过期药品，并把过期药“翻新加工”，再将这些药推向市场，售卖到其他地区或者偏远的农村，这不仅危害民众的身体健康，还会扰乱药品市场秩序。
难点：回收及无害化处理成本高昂
其实，我国医药行业对于加强家庭过期药品的回收问题早有探索。
据了解，广药集团从2004年开始，就已持续开展家庭过期药品免费回收活动，根据该企业的实践经验，阻碍过期药品回收大规模展开的因素，很大程度上源自成本。
“过期药品回收和处理成本高昂，甚至远高于新制造的药品。”广药集团市场部高级经理李范向南都记者介绍，其公司每年于3月和8月推出两次家庭过期药回收活动，以广州一市为例，企业旗下超过20家药厂为吸引市民前来回收过期药所准备的“以旧换新”产品价值，就已将近400万元，当活动全面复制到全国数十个城市，该部分成本将数量级式增加。
经过回收环节后，废弃的家庭过期药品将被集中起来交给具有危废处理资质的第三方机构进行统一无害化处理。李范称，根据广州废弃物安全处理中心的数据，每吨普通垃圾的处理费用可低至千元。而家庭过期药品的无害化处理，从转运、仓储到焚烧的全链条成本，约为1万元，远远高于普通垃圾。
“企业在过去20年中累计回收药品1600多吨，综合成本保守估算约3亿元。以此测算，若在全国更大范围内做更大规模的推广，所需要的投入，远非个别企业所能承受，所以这项工作需要更多社会力量的参与。”李范认为。
观点：从源头上减少家庭过期药
对于已经浮现的家庭过期药处置问题，有何解决之道？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李楚源建议，应将家庭过期药品回收写入药品管理法，建立过期药品回收和处理的责任化、规范化、具体化流程，明确责任主体和规范流程。
王岳则提到另一条或可改善目前家庭过期药回收现状的途径——由国家药监局等相关政府部门出台一个规范性文件。他表示，“参考海外一些国家的经验，我们见到更多的，也是规范性文件或指导性文件”。
在王岳看来，要从根本上解决过期药回收问题，关键还在于科学用药，不滥用药物、不囤积药物，尽可能地减少药物浪费，这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过期药的出现。
“除了从法律法规上加强管理，更重要的是从源头上减少家庭过期药品的数量，树立科学合理的购药用药理念。”李楚源也表示，消费者应合理备药，防止不当囤药造成浪费，进而产生大量的过期药品。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黄嘉丰